许霸天跪在测灵石前，看着青玉表面浮起的血线。那道细如蛛丝的红痕爬到半寸位置时，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。

"又是半寸！"观礼台上传来嗤笑，"咱们少殿主这神血纯度，怕是连后厨养的灵鸡都不如。"

玄铁浇筑的演武场泛起霜花，北渊特有的寒罡风卷着冰碴掠过少年单薄的白衫。许霸天攥紧袖中祖父留下的青铜铃铛，铃舌上的铭文硌得掌心发疼——那是三年前祖父陨落时，用最后神力刻下的「烛龙闭目」印。

"肃静！"大长老袖袍翻卷，测灵石应声炸成齑粉。飞溅的玉屑中，老人沟壑纵横的面孔微微抽搐："少殿主血脉返祖，需用神殿秘法才能显现。"

许霸天低头盯着满地玉粉，忽然发现那些晶莹的颗粒正在诡异地蠕动。它们彼此吸引聚合成镜面，倒映出的却不是此刻场景——镜中自己胸口插着七柄噬魂钉，身后是崩塌的擎天玉柱，而祖父的青铜鼎正从云端坠落。

"当啷！"

袖中铜铃毫无征兆地炸响，许霸天猛地抬头。观礼台上十二位长老的眉心同时亮起血色咒印，他们结印的手势竟与镜中刺客如出一辙。

"小心！"清冽女声破空而至。

霜刃擦着耳际飞过，斩断一缕扬起的发丝。许霸天看着钉入地面的冰晶短刀，刀柄上缠绕的仙灵之气正在腐蚀黑曜石地面——这是仙界才有的诛神刃！

演武场穹顶传来琉璃破碎之声，百丈冰棱暴雨般倾泻而下。许霸天在冰棱缝隙中瞥见一角月白裙裾，少女踏着坠落的冰晶翩然而至，发间金步摇震碎漫天霜刃。

"欧阳王族的人？"大长老的怒吼裹挟着雷鸣，"仙界要撕毁百年之约吗？"

少女拽起许霸天疾退，腰间玉佩撞在他腕间，竟唤醒沉睡的青铜铃。霎时地动山摇，供奉在祖庙中的龙蛋冲破三重禁制，裹挟着黑焰撞碎穹顶。许霸天看见蛋壳表面浮现的金色纹路，竟与祖父临终前刻在他脊背上的咒印完全一致。

"烛龙要睁目了。"少女突然捏碎眉心朱砂，血莲虚影绽开的瞬间，许霸天体内沉寂的血脉突然开始沸腾。那些被嘲笑为废脉的经络里，有什么比洪荒凶兽更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。

龙蛋裂开的缝隙中，一只竖瞳正冷冷俯瞰众生。

烛龙竖瞳映出许霸天扭曲的面容时，他发现自己正在长出鳞片。

右手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痛楚，青灰色龙鳞刺破皮肤，沿着小臂螺旋攀升。更可怕的是视野开始分裂——左眼看到欧阳娜娜焦急的朱唇开合，右眼却窥见千里外仙界战船撕开云层的狰狞炮口。

"别碰逆鳞！"少女突然扣住他腕间命门，指尖绽开的血莲没入暴走的经脉。许霸天闷哼一声，体内沸腾的血液突然转向，竟顺着莲纹流向少女心口。

观礼台在此时崩塌。

十二长老凌空结印，血色咒链交织成囚龙牢笼。大长老的右臂突然暴涨三丈，化作布满吸盘的触手缠向龙蛋："恭迎圣使降临！"

许霸天瞳孔骤缩。那些触手表面密布的眼球，与三年前祖父闭关处渗出的污血如出一辙。记忆碎片突然苏醒——祖父陨落当夜，他曾在染血的纱帐后瞥见半张爬满肉须的脸。

"他们早就不是长老了。"欧阳娜娜突然咬破舌尖，血雾凝成破界梭，"北渊神殿三年前就被噬界魔寄生，你祖父用最后神力把龙蛋封印在..."

话音未落，吞噬天光的黑影笼罩整个演武场。裂开的龙蛋中探出的不是龙首，而是由万枚人齿拼合的巨口。许霸天脊背发烫，祖父刻下的咒印化作金色锁链没入怪物咽喉。

"弑神链？"大长老的惊呼带着非人的颤音，"老东西居然把本命神器炼成了血脉禁制！"

许霸天忽然读懂欧阳娜娜眼中的绝望。弑神链另一端系着他的心脏，此刻正随着怪物挣扎被一寸寸扯出胸腔。他看见自己半透明的脏腑间盘踞着团黑雾，雾中隐约有双与祖父相同的眼睛。

剧痛达到顶峰的刹那，时空静止了。

飘落的冰晶定格在半空，欧阳娜娜发梢扬起的弧度凝固成完美曲线。许霸天发现自己能行走在静止的时空里，而那只烛龙竖瞳正随着他的移动调整焦距。

"终于等到您了。"清冷女声从怪物口中传出，万枚人齿碰撞出奇异的韵律。许霸天看见齿缝间流淌的星河，每颗星辰都是一个正在崩塌的小世界。

怪物额间鳞片翻转，露出镶嵌其中的青铜鼎——正是祖父的本命法器！鼎身饕餮纹正在吞食烛龙瞳孔溢出的金血，许霸天突然明白测灵石映照的未来为何总是祖父的青铜鼎坠落。

"噬界魔三年前就杀了您祖父。"怪物吐出的话语掀起时空涟漪，"老殿主将计就计，用自己肉身喂养魔种，只为让弑神链沾染灭世劫气。"

许霸天触碰静止的弑神链，无数记忆洪流灌入神魂。他看见祖父剜出心脏喂给青铜鼎中的黑影，看见仙界使者在百年之约的血书上种下蛊虫，最后定格在欧阳娜娜被钉在诛仙柱上，九根封魂钉贯穿的位置与自己未来死状完全相同。

时空重新流动的瞬间，许霸天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事——他主动扯断了连接心脏的弑神链。